连队里的老兵都知道,那只叫“老趴”的猫,是连队里的活化石。
它慵懒,神秘,喜欢在所有人都忽略的角落里打盹。
最近,它盯上了一个积灰多年的空柜子,整日整夜地趴在上面,不肯下来。
直到那一天,我们决定彻底清理那间储藏室,搬开老趴,才在柜子深处,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条。
纸条上的几个字,让整个连队瞬间安静下来,空气凝固那是我们从未谋面的老排长,齐望川,留给我们的承诺。
01
我们连队驻扎在海风市郊外的翠屏山脚下,依山傍水,风景是极好的。
可再好的风景,也挡不住新兵入伍时的那股子青涩和对未知的好奇。
我叫陈星泽,入伍两年,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班里的骨干。
我们连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,或者说,是个活的“吉祥物”那只名叫“老趴”的猫。
老趴不是什么名贵品种,就是一只普通的狸花猫,浑身灰扑扑的,懒洋洋的,除了吃饭,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。
它这个名字,也正是因为它这身“绝活”走到哪儿,趴到哪儿。
连长常开玩笑说,老趴比我们连队任何一个兵都更懂得“静如处子”。
它见证了一茬又一茬的兵来兵走,是连队里最老的“兵”了。
我们连队的储藏室是个神奇的地方。
与其说是储藏室,不如说是个堆满了历史遗迹的“遗忘之角”。
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老旧物件:退役的训练器材,报废的工具箱,还有一些年代久远的杂物。
这些东西,有些甚至比连队里最老的士官年纪还大。
平时,除了偶尔找个螺丝刀或者废弃零件,没人会主动进去。
灰尘是那里的常客,蜘蛛网是那里的常态。
最近,老趴的行为有些异常。
它不再像往常一样,随意找个暖和的角落一趴了事。
它对储藏室里一个靠墙的空柜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
那柜子是老式木质的,油漆剥落,露出里面斑驳的木纹,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。
柜门是开着的,里面空空荡荡,除了厚厚的灰尘,什么都没有。
然而,老趴却像着了魔一样,整日整夜地趴在柜顶,或者干脆钻到柜子里,一睡就是大半天。
“这老趴,怎么突然爱上这个破柜子了?”
周班长叼着根草根,眯着眼瞅着。
周班长是我们班的老兵,经验丰富,对连队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,唯独对老趴的怪癖,他也琢磨不透。
李明,我们班的开心果,是个话痨,他打趣道:“班长,说不定这柜子里藏着什么宝贝呢!老趴这鼻子,比警犬还灵。”
赵宇,性格沉稳,不爱说话,却也跟着凑过来,好奇地看着老趴。
老趴似乎对外面的议论充耳不闻,依然安静地趴着,偶尔甩一下尾巴,像是在回应我们又像是在说:“你们这些凡人,懂什么?”
这现象持续了将近一周。
老趴的执着,让这个原本无人问津的空柜子,突然有了几分神秘的色彩。
它就像一个无声的引路人,将我们的注意力,一点点地引向那个被遗忘的角落。
连里最近在搞“环境卫生大整治”,储藏室自然也逃不过。
连长下了死命令,所有角落都要清理干净,不能留下一丝灰尘。
周班长带着我们几个,戴上口罩手套,全副武装地准备向储藏室发起“总攻”。
当我们的目光落在那个空柜子上时,老趴正趴在里面,睡得正香。
“哎,老趴,你得挪挪窝了。”
李明上前,轻轻拍了拍柜子,老趴只是懒洋洋地抬起头,喵了一声,算是回应。
“它好像不想走啊。”
赵宇皱着眉说。
周班长笑了笑,“行了,别吵它了。我来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把老趴从柜子里抱出来,老趴在他怀里不满地挣扎了一下,但最终还是被抱到了门口,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着那个柜子。
我们开始清理柜子。
里面的灰尘足有半指厚,散发着一股老旧木头和霉味混合的气息。
李明拿出抹布,用力擦拭着柜子内部。
突然,他“哎哟”一声,手停在了半空中。
“怎么了?”
我问道。
李明指了指柜子最里面的角落,那里,赫然露出一张泛黄的纸条,被一层薄薄的灰尘覆盖着,几乎与木头融为一体。
若不是他用力擦拭,恐怕还会被遗忘下去。
02
那张纸条,被岁月的风霜染成了浅黄色,边缘有些卷曲,像是被无数次摩挲过。
我们几个士兵瞬间围了上去,周班长也放下了手里的扫帚,凑了过来。
李明小心翼翼地把它从角落里抠了出来,生怕一不小心,这脆弱的纸张就会化作尘埃。
纸条很小,只有巴掌大小,上面用钢笔字迹写着几行字。
字迹有些模糊,但仍能辨认出笔锋的遒劲和力量。
“这是什么?”
李明喃喃自语,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。
我们凑近一看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落款:齐望川。
“齐望川?”
周班长皱了皱眉,似乎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。
我们几个新兵更是面面相觑,这个名字对我们来说,完全是陌生的。
连队里的老兵换了一批又一批,能被记住的,大多是那些立过功、受过奖的英雄人物,或者那些特别有趣、留下过段子的人物。
而这个“齐望川”,显然不属于任何一类。
“这是谁啊?”
赵宇低声问道。
纸条上的文字不多,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,深深地钉进了我们心里:
“吾辈军人,不负使命,不负袍泽。此地,有未竟之责,吾虽离去,承诺不渝。望后来者,秉承此志,终结此局。齐望川”
短短几句话,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量。
字里行间,透露着一种未完成的使命感,和一种对未来的期盼。
最重要的是,那句“承诺不渝”,像一记重锤,敲击着我们的心弦。
“承诺?”
李明疑惑地念叨着,他看向周班长,“班长,你知道这个齐望川是谁吗?他承诺了什么?”
周班长的脸色有些凝重。
他盯着纸条上的字迹,似乎陷入了沉思。
良久,他才缓缓开口:“齐望川……这个名字,我好像听老指导员提起过。他是我们连队的老排长,大概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。不过,他走得有些突然,具体原因,连队里很少有人再提。”
他走得突然?
承诺不渝?
未竟之责?
这些词语,像一团团迷雾,笼罩在我们的心头,让我们本能地感到,这绝不是一张普通的纸条。
它背后,一定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。
“班长,那这个‘未竟之责’,到底是什么啊?”
我忍不住问道。
周班长摇了摇头,“我也不清楚。老指导员当时只说,齐排长是个好兵,可惜……后来就没再多说了。”
我们几个新兵的心里,燃起了熊熊的好奇之火。
一张泛黄的纸条,一个陌生的名字,一个沉重的承诺,一个突然离开的排长。
这所有的元素加在一起,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,吸引着我们去探寻。
我们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好,继续清理储藏室。
但我们的心思,已经完全不在那些灰尘和杂物上了。
脑海里不断回荡着“齐望川”这个名字,和那句“承诺不渝”。
清理完储藏室,我们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汇报给了连长。
连长听完我们的描述,也显得有些惊讶。
他拿起纸条,仔细端详了许久。
“齐望川……”连长也喃喃自语,“这个名字,确实有些耳熟。我记得我刚到连队的时候,听老连长偶尔提起过。说他是个非常有能力,也非常有原则的排长。不过,他离开连队的原因,似乎是个‘禁忌’话题,没人愿意多说。”
“禁忌话题?”
李明瞪大了眼睛,“难道是犯了什么错误?”
连长摇了摇头,“不像是犯错误。老连长提起他时,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,还有一丝……敬佩。如果真是犯了错误,不会是这种态度。”
这反而让我们更加疑惑了。
一个被敬佩的排长,却突然离去,他的名字成了禁忌,留下一个沉重的承诺。
这背后,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?
我们决定,一定要把这个故事挖掘出来。
不仅仅是为了满足我们的好奇心,更是因为,那句“承诺不渝”,像一声来自过去的召唤,在督促着我们。
03
为了解开齐望川排长的秘密,我们几个开始了暗中调查。
当然,我们不能明目张胆地去问,毕竟连长都说了,这是个“禁忌话题”。
我们只能从连队里的老士官、炊事班的老师傅,甚至是从附近村子里的老乡口中,旁敲侧击地打听。
最先找到的是炊事班的王师傅。
王师傅在连队里待了三十多年,可以说是连队的活历史。
他手艺好,人也和善,平时很喜欢跟我们这些小兵聊聊天。
“王师傅,您在连队这么久,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齐望川的排长啊?”
我找了个机会,在帮他洗菜的时候,假装不经意地问道。
王师傅手里的菜刀顿了一下,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“齐排长啊……”他叹了口气,“好兵,真是个好兵。”
“那他后来怎么……”李明没忍住,直接问出了口。
王师傅摇了摇头,把菜刀放了下来,擦了擦手,显得有些惆怅。
“他走的时候,我还没退伍。那时候啊,连队里都传遍了,说齐排长突然被调走了,走得很急,连告别都没来得及。后来,就再也没人提起他了。”
“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调走的呢?”
赵宇也凑了过来。
王师傅看了我们一眼,欲言又止。
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,最终还是摇了摇头,“具体原因,上面没说,下面也不敢问。只知道,齐排长走后,连队里有段时间气氛很压抑。”
“那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?”
我追问道。
王师傅想了想,眼神中带着回忆的光芒。
“齐排长啊,是个真把兵当兄弟的人。他带兵严,但更爱兵。训练的时候,他总是冲在最前面。生活上,谁家有困难,他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。他还特别喜欢钻研,那时候连队里有好多老旧设备,他总能想办法修好,搞一些小发明小创造。”
“小发明?”
李明眼前一亮,“比如呢?”
“嗯……比如,他曾经提出一个方案,想改善连队训练场旁边那个小溪的水质。”
王师傅回忆道,“那条溪水,说是饮用水源,但因为上游有些村子生活废水直排,水质一直不太好。齐排长说,这对我们连队士兵的身体健康有潜在影响,也对下游的村民不负责。他查了很多资料,还跑去市里请教专家,想搞一套简易的净化系统。他说这是军民鱼水情,不能让老百姓吃亏。”
我们几个互相对视一眼。
改善水质?
这听起来似乎和纸条上的“未竟之责”有些关联。
“那后来呢?净化系统搞成了吗?”
我急切地问。
王师傅的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情,“哎,还没等他把方案完全落实,他就被调走了。这事儿也就黄了。后来,上面派了人来检查,说是水质达标,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。”
水质达标?
可王师傅的语气里,分明带着一丝不信任。
“那,齐排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或者物品?”
我突然想到了老趴和那个空柜子。
王师傅沉吟片刻,突然一拍大腿,“说到习惯,齐排长确实有个。他喜欢晚上在储藏室里捣鼓那些老旧设备。他还收养了一只流浪猫,就是现在的老趴。老趴刚来连队的时候,胆子小,齐排长经常把它抱到储藏室里,偷偷喂它好吃的。那个空柜子,好像就是他经常放工具的地方,老趴也喜欢趴在上面。”
原来如此!
老趴的执着,是因为那个柜子里,留下了它最思念的人的气息。
我们又问了王师傅有没有见过齐排长留下什么东西,王师傅说没有,只记得齐排长走的时候,收拾得很匆忙,大部分东西都带走了,只留下一些不重要的杂物。
从王师傅那里,我们得到了齐望川排长的大致形象:一个有担当、有能力、心系连队和百姓的好排长。
以及,一个关于“水质净化”的未竟之责。
这似乎是我们解开谜团的第一把钥匙。
04
带着王师傅提供的信息,我们对齐望川的形象有了初步的认识。
一个正直、负责,甚至有些理想主义的排长。
而那个关于水质净化的未竟之责,更是让我们觉得,纸条上的承诺并非空穴来风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们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水质问题上。
我们悄悄地查阅了连队里关于饮用水安全的记录,发现最近几年的检测报告都显示“合格”。
但我们都知道,纸面上的东西,有时候并不能完全反映真实情况。
“班长,我觉得这个水质问题,可能就是齐排长说的‘未竟之责’。”
我把我们的推测告诉了周班长。
周班长听后,眉头紧锁。
他显然也觉得这事儿不简单。
他带我们去了一趟连队训练场附近的小溪,也就是王师傅说的,齐望川想净化水源的地方。
小溪水流潺潺,看起来清澈见底,但仔细观察,却能发现水底的石头上附着着一层淡淡的青苔,而且水面偶尔会飘过一些泡沫,久久不散。
“这水,看着是挺清的,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”
李明用手搅了搅水,疑惑地说道。
周班长沉吟片刻,“我记得我刚来连队的时候,这条溪水确实比现在清澈得多。那时候,连队里的老兵还经常在这里洗衣服,现在,没人敢了。”
这无声的变化,无疑印证了王师傅的说法。
“那我们该怎么办?总不能直接去问连长,说我们怀疑水质有问题吧?”
赵宇有些担忧。
“当然不能。”
周班长摇了摇头,“没有证据,贸然提出这种质疑,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。我们得想办法,找到齐排长留下来的更多线索。”
我们回到了储藏室,再次仔细检查那个空柜子。
我们相信,既然纸条是在这里发现的,那么这个柜子,或者储藏室,一定还有其他被我们忽略的秘密。
李明拿着手电筒,把柜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照了一遍,甚至敲了敲柜子的内壁,听听有没有空心的声音。
赵宇则蹲在地上,仔细观察着柜子底部和墙壁的连接处。
我则把目光投向了储藏室里其他的老旧物件。
也许,齐排长留下的线索,并不一定直接藏在柜子里,而是与柜子相关的某个物件上。
就在这时,赵宇突然发出了声音:“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!”
我们连忙凑过去。
赵宇指着柜子底部,靠近墙壁的一角。
那里,有一块木板,颜色比周围略深,而且与周围的木板之间,有一道非常细微的缝隙,如果不仔细看,根本发现不了。
“这是个夹层!”
李明惊喜地叫道。
周班长用手指沿着缝隙摸了摸,果然,那块木板可以轻微地活动。
他找来一把螺丝刀,小心翼翼地撬开那块木板。
木板下面,是一个小小的暗格。
暗格里,除了更多的灰尘,还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小盒子。
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,油布已经变得硬邦邦的。
我们屏住呼吸,周班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油布。
里面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铁皮盒子,上面已经锈迹斑斑。
打开盒子,里面躺着几样东西:几张已经泛黄的照片,一本薄薄的笔记本,还有一份用塑料袋密封的文件。
照片上,是一个年轻、英武的军官,眉宇间带着一丝坚毅。
他穿着老式军装,胸前佩戴着闪亮的奖章。
旁边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,正是年轻时的王师傅。
毋庸置疑,他就是齐望川。
笔记本的封面已经磨损,但依然能看到“工作日志”四个字。
而那份文件,虽然被塑料袋密封着,但透过塑料袋,我们隐约看到上面写着“水质检测报告”几个字。
我们的心跳开始加速。
这几样东西,无疑是齐望川留下的最重要的线索。
我们预感到,我们离真相,只有一步之遥了。
就在我们准备仔细查看这些物品的时候,储藏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。
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
我们吓了一跳,猛地回头。
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军官,身穿作训服,胸前挂着几枚资历章。
他是魏同,魏参谋。
魏参谋是我们团里的后勤参谋,平时不怎么和基层连队打交道。
他长着一张方正的脸,眼神有些阴鸷,总是给人一种城府很深的感觉。
魏参谋的目光,直接落在了周班长手中的铁皮盒子上,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质问。
“报告魏参谋,我们在清理储藏室,发现了这些旧物。”
周班长连忙将盒子藏到身后,敬礼道。
魏参谋走进来,目光扫过我们,最终停留在那个被撬开的暗格上。
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,“清理储藏室?怎么,连这种陈年旧物都要翻出来?这些都是些废品,丢掉就是了。”
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,同时又有一种奇怪的急切。
他似乎并不想让我们深究这些旧物。
“魏参谋,这些是齐望川排长留下来的。”
李明没忍住,脱口而出。
魏参谋的脸色猛地一变,他盯着李明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语气也沉了几分:“齐望川?那个老家伙的东西?都过去多少年了,还提他干什么?这些旧事,就让它们埋在尘土里吧。听我的,把这些东西都处理掉,别给自己找麻烦。”
他口中的“老家伙”,和语气中的不耐烦,让我们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反感。
魏参谋似乎对齐望川有着某种特殊的敌意,而且他非常急切地想要我们销毁这些东西。
这反而让我们更加坚信,我们找到的,绝不是简单的“旧物”,而是事关重大。
魏参谋的出现,不仅没有打消我们的疑虑,反而让我们的好奇心和警惕心达到了顶点。
他越是想掩盖,我们就越想知道,齐望川排长究竟留下了什么惊天秘密。
05
魏参谋的出现,像一道闪电,划破了我们原本平静的调查。
他的态度,他的言辞,无一不透露出对齐望川的强烈抵触,以及对这些旧物被发现的极度不安。
他匆匆离开了储藏室,临走前,再次警告我们不要多管闲事,把那些东西处理掉。
“班长,这个魏参谋有问题!”
李明愤愤不平地说道,“他分明是想让我们毁掉这些东西!”
周班长脸色铁青,他紧紧地握着那个铁皮盒子,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。
“他越是这样,我们越不能听他的。这里面,一定藏着什么秘密。”
我们不再犹豫,立刻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。
首先是那几张泛黄的照片。
其中一张是齐望川和几个年轻士兵的合影,他们笑容灿烂,背景是连队的老训练场。
另一张照片,则引起了我们的注意。
照片上,齐望川站在小溪边,指着水面,神情严肃,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,面露焦急。
这个人我们不认识,但他的神情,似乎在印证着齐望川所指的水面,存在着某种问题。
接着,我们打开了那本笔记本。
笔记本的字迹和纸条上的一模一样,正是齐望川的笔迹。
笔记本里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文字,日期从十多年前开始。
前面几页,都是一些日常的工作记录和训练心得。
但很快,笔迹开始变得急促,内容也越来越沉重。
笔记本里详细记录了齐望川对小溪水质的担忧,他发现小溪上游的一家小型化工厂,在夜间偷偷排放未经处理的废水。
他记录了每次排放的时间、水体颜色的变化,甚至还有一些自制的简易检测数据,虽然不专业,但足以说明问题。
“我多次向上级反映,但似乎都被压了下来。他们说,化工厂是当地的支柱企业,不能轻易停产。他们还说,这些废水经过稀释,不会对人体造成危害。”
齐望川在笔记本里写道,“可我亲眼看到,下游的村民,尤其是孩子,皮肤病的发病率明显增高。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发生!”
我们看着这些文字,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。
齐望川的担忧,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重。
更让我们震惊的是,笔记本里还记录了他与魏同的几次争执。
“今日再次向魏参谋汇报水质问题,他听后不以为然,甚至指责我多管闲事,说这是地方事务,不归我们部队管。他说,只要上级检测报告合格,我们就不要再追究了。他的态度让我心寒。”
“魏参谋今日私下找到我,劝我不要再插手此事。他警告我,如果我继续调查,可能会影响我的前途,甚至连累家人。他说,有些事情,不是我们小人物能改变的。”
我们终于明白了魏同为何如此急切地想要销毁这些旧物。
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水质问题,甚至深度参与了压制真相的过程!
而笔记本的最后几页,笔迹已经变得有些潦草,甚至有些模糊不清。
“我决定,就算牺牲我的前途,也要将此事公之于众。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连队,我的战友,还有那些无辜的村民,长期受到毒害。我收集了所有证据,准备向上级部门实名举报。”
“然而,我被告知,我的举报信被拦截了。他们说我散布谣言,扰乱军心。我被要求立刻离开连队,接受调查。我不能让我的努力白费,我必须留下一些东西,让后来人知道真相,完成我的承诺。”
“我将所有证据,连同我的调查报告,藏在了储藏室的暗格里。我相信,总有一天,真相会大白。我的战友们,我的兄弟们,你们一定要记得,那条小溪的水,有问题!我齐望川,绝不负你们,绝不负我的誓言!”
笔记本的最后一页,赫然写着一个日期,正是齐望川离开连队的那一天。
我们心头巨震。
齐望川并非主动离开,他是被强制调离,甚至是被迫害的!
而原因,正是他试图揭露那起水质污染的真相!
他以自己的前途,甚至可能是一生的清誉为代价,换取了这些证据,并留下这份沉重的承诺,希望有人能够继承他的遗志。
我们颤抖着手,打开了那份被塑料袋密封的文件。
里面果然是一份详细的水质检测报告,上面列举了多种重金属和有机物的超标数据。
报告的落款,是一个我们从未听过的民间环保组织,但上面清晰地盖着公章。
这份报告,无疑是齐望川偷偷请外面的机构检测的,因为部队内部的报告,都显示合格。
就在我们看着这份触目惊心的报告时,我们突然听到储藏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我们立刻意识到,魏同可能去而复返了!
他一定不放心,回来查看我们有没有按照他的话去做。
我们迅速将所有东西塞回铁皮盒子,然后藏到柜子深处。
但已经来不及了。
“怎么样?都清理干净了吗?”
魏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,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命令和威胁。
我们彼此对视一眼,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愤怒。
齐望川的牺牲,他的承诺,竟然被这样一个人如此轻描淡写地掩盖!
而现在,我们却面临着和他直接对抗的局面。
我们知道,一旦被他发现这些证据,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销毁它们,甚至会给我们带来麻烦。
但我们更清楚,齐望川的承诺,我们不能辜负!
魏同已经走到我们面前,他眯着眼睛,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储藏室的每一个角落。
他的手,缓缓地伸向了那个空柜子。
06
魏同的目光像鹰隼一样锐利,他径直走向我们藏匿铁皮盒子的柜子。
他的手指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,触碰到了那个我们刚刚小心掩盖的暗格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,连老趴的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。
“怎么,还有什么‘宝贝’是我没见过的吗?”
魏同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,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威胁。
我们紧张得手心冒汗,但周班长却异常冷静。
他向前一步,挡在了柜子前,沉声道:“魏参谋,这里没什么了,都是些废弃的木板。”
魏同的眼神变得阴鸷,他没有理会周班长,而是直接伸手,一把推开了他。
他的力气很大,周班长一个踉跄,差点跌倒。
魏同的目光紧紧盯着暗格,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进去,摸索着。
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指触碰到了铁皮盒子的边缘。
那一刻,我们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。
就在魏同的手即将完全抓住盒子的时候,周班长猛地扑了上去,一把按住了他的手。
“魏参谋,这是连队的财产,未经允许,您不能擅自拿走!”
魏同勃然大怒,他猛地甩开周班长,怒吼道:“周志明!你以下犯上!这些废品,我作为后勤参谋,有权处理!”
周班长没有退缩,他直视着魏同的眼睛,沉声说:“魏参谋,这些不是废品,这是齐望川排长留下的东西!是他的承诺!”
“承诺?什么狗屁承诺!”
魏同彻底撕下了伪装,他的脸上写满了焦躁和愤怒,“齐望川那个老东西,就是个蠢货!他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,还想拖累谁?这些东西,我今天必须销毁!”
说着,他再次伸手去抓盒子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我突然想起了什么。
我猛地冲上前,大声喊道:“魏参谋,老排长他不是蠢货!他是为了连队,为了乡亲们!”
我的话像一把刀,狠狠地刺中了魏同。
他的动作僵住了,脸上露出了痛苦而扭曲的神情。
他的眼神在我和柜子之间来回扫视,最终,他的手缓缓地,不情愿地,从暗格里抽了出来。
他盯着我们,眼神复杂,有愤怒,有恐惧,还有一丝我们从未见过的……疲惫。
他深吸一口气,语气变得有些低沉,不再是刚才的暴躁,却带着一种压抑的绝望。
“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里充满了苦涩,“你们以为,真相就是那么容易揭露的吗?你们以为,齐望川是英雄,我就一定是恶魔吗?”
我们都愣住了。
魏同的反常表现,让我们感到一丝意外。
这和他刚才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。
“魏参谋,那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赵宇忍不住问道。
魏同的目光落在我们手中的铁皮盒子上,眼神变得空洞而遥远,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。
“那时候,我还是个小小的供给员,齐望川是我的排长。他正直、有能力,是我最敬佩的人。”
魏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回忆的闸门似乎被打开了,“翠屏山脚下的清溪镇,一直是我们连队的帮扶对象。那年夏天,镇上的一个小型化工厂,因为设备老化,发生了严重的废水泄漏。那些废水直接排进了小溪,污染了水源。”
他顿了顿,深吸一口气,继续说道:“齐望川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,他冲在前头,组织连队官兵帮助村民转移,抢险救灾。他甚至不顾危险,亲自去采样,去调查。他发现,化工厂的污染程度远超想象,而且,这种污染是长期的,对村民和我们连队官兵的健康都会造成严重影响。”
“他向上级反映,要求彻查。但化工厂是当时团里重点扶持的军属企业,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。团里领导为了保住这个‘政绩’,为了不让事情闹大,决定压下这件事。”
“我当时只是个小小的供给员,我亲眼看到齐望川为了这件事,和领导拍桌子,和地方政府争论。他就像一头倔强的牛,谁也拉不住。”
魏同的语气中,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,有敬佩,也有无奈。
“后来呢?”
我焦急地问。
魏同苦笑一声,眼神黯淡,“后来,团里领导找到了我。他们告诉我,如果这件事闹大了,不仅化工厂要倒闭,影响当地经济,连齐望川自己,也会因为‘越权’、‘煽动’等罪名被处理。他们还告诉我,如果我能配合他们,把齐望川搜集到的证据‘处理’掉,并且劝说齐望川‘适可而止’,他们就会提拔我,给我一个更好的前途。”
“我当时……我当时也想过要帮齐排长。可我家里穷,父母身体不好,我太想出人头地了。我不想一辈子都当个小兵。他们还威胁我,如果我不配合,我也会被连累,甚至被开除军籍。”
“我害怕了。”
魏同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,“我当时真的害怕了。我不敢想象,如果我被开除,我的父母该怎么办?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。所以……”
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,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悔恨:“所以,我妥协了。我奉命销毁了齐望川大部分的证据,我还去劝他,让他放弃。我告诉他,胳膊拧不过大腿,让他为自己的前途着想。我甚至……我甚至还帮领导伪造了一些文件,证明水质合格。”
“齐望川知道真相后,他没有骂我,也没有恨我。他只是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失望。他说,‘魏同,你变了。你忘了我们军人的誓言了吗?’然后,他被强制调离了连队,临走前,他什么都没说,只留下了一句‘承诺不渝’。”
魏同的声音哽咽了,他抬起头,眼神中充满了泪水,却又强忍着不让它们流下来。
“你们以为我这些年过得很好吗?我被提拔了,我有了更好的前途。可这些年,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齐望川失望的眼神。我每天都在想,如果当初我没有妥协,如果我能和他一起坚持,结果会不会不一样?”
“那条小溪的水质,真的合格了吗?”
周班长问道。
魏同摇了摇头,脸上露出绝望的苦笑:“没有。那些所谓的‘合格报告’,都是假的。他们只是在表面上做了一些处理,用一些化学药剂暂时掩盖了污染,但根本没有从源头解决问题。化工厂依然在排放,只是更加隐秘了。这些年,清溪镇的村民,癌症和怪病的发病率一直居高不下,我们连队里,也有不少老兵得了奇怪的病,提前退役。”
“而我,我就是那个帮凶。我亲手埋葬了齐望川的希望,亲手掩盖了真相,让这些无辜的人继续受苦。”
魏同的声音充满了痛苦,他双拳紧握,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。
我们震惊了。
原来,魏同并非我们想象中的那个纯粹的“恶人”。
他只是一个在巨大的压力和诱惑面前,选择了妥协的普通人。
他的“人性缝隙”,就是他那份深藏的懦弱和对功名的渴望,以及被威胁后的恐惧。
而这份懦弱,让他成为了一个悲剧的帮凶。
“所以,当你们发现这些东西的时候,我才会那么害怕。”
魏同颤抖着说,“我怕这些证据再次被发现,我怕我的罪行被揭露,我怕我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,都会毁于一旦。更怕的是……我怕再次面对齐望川的眼神。”
他指了指我们手中的铁皮盒子:“那些证据,都是齐望川冒着生命危险收集的。他知道我可能会销毁大部分,所以他留了一手,把最重要的那份检测报告,和他的日记,藏在了只有老趴才知道的暗格里。”
我们这才明白,老趴的执着,不仅仅是因为对齐望川的思念,更是因为它无形中,守护着齐望川留下的最后一份希望。
“现在,这些证据都在你们手里了。”
魏同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悲伤,“你们要怎么做?把我这个帮凶绳之以法?还是……继续掩盖下去,就像我当年一样?”
他的话,像一把沉重的锤子,敲击着我们的心头。
齐望川的承诺,魏同的悔恨,以及那条被污染的小溪,清溪镇无辜的村民,还有我们连队里那些不知情的战友……所有的重担,都压在了我们这些年轻士兵的肩上。
我们该如何选择?
07
魏同的坦白,像一道惊雷,彻底击碎了我们对简单善恶的认知。
他不是一个纯粹的恶魔,而是一个被时代洪流裹挟,在恐惧和诱惑中迷失的普通人。
他的悔恨是真实的,他的痛苦也是真实的。
然而,这并不能洗刷他所犯下的错误,也不能减轻齐望川所承受的冤屈,更不能解决清溪镇村民和连队官兵所面临的健康威胁。
储藏室里一片死寂,只有我们沉重的呼吸声。
周班长小心翼翼地把铁皮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,那份民间机构的水质检测报告,上面的每一个超标数据,都像一根根针,扎在我们的心上。
“魏参谋,齐望川排长离开的时候,留下的承诺,就是希望有人能够秉承他的志向,终结这个困局。”
周班长语气坚定地说,“这份承诺,我们不能辜负。”
魏同抬起头,眼神里带着一丝绝望,又有一丝微弱的光芒。
他看着我们,仿佛在看当年的齐望川。
“你们想怎么做?”
“我们要把真相公之于众。”
我毫不犹豫地说道。
“这很难。”
魏同苦笑着摇了摇头,“我当年能做到的,就是把大部分证据销毁,让齐望川的举报石沉大海。现在,你们要做的,是推翻一个已经‘盖棺定论’的旧案,还要面对那个化工厂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链。你们会遇到比齐望川当年更艰难的阻碍。”
“再难,也要做!”
李明握紧了拳头,“齐排长用自己的前途换来的真相,不能再被埋没了!”
“没错!”
赵宇也坚定地说道。
魏同看着我们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。
他似乎看到了当年齐望川的影子,在这些年轻的士兵身上重新燃起。
他沉默了良久,最终叹了口气:“如果你们真的决定这么做……也许,我可以帮你们。”
我们都惊讶地看向他。
“我这些年,虽然身在其位,但心里一直备受煎熬。”
魏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“我一直在想,如果能有机会弥补我的过错,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。虽然我当年销毁了大部分证据,但有些关键的线索,我还是偷偷留了一份备份。我也有一些当年伪造文件的证据,可以证明那些‘合格报告’是假的。”
“你……你真的愿意帮我们?”
周班长有些难以置信。
魏同点了点头,眼神中带着一丝解脱,又带着一丝决绝。
“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。我不想再背负着这份罪恶活下去了。齐望川的承诺,也是对我的警醒。他用他的一生,在告诉我,军人的良心,不能被蒙蔽。”
魏同的加入,无疑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希望和帮助。
他熟悉当年的情况,也知道当年那些阻碍齐望川的领导和势力。
有了他的配合,我们才真正有了揭露真相的可能。
但我们知道,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就像魏同说的,我们要面对的,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链,还有已经“盖棺定论”的官方报告。
我们的每一步,都必须小心翼翼,步步为营。
我们决定,首先要做的,就是重新收集证据,并且要找到更具说服力的证据。
齐望川留下的民间检测报告虽然有公章,但毕竟不是官方机构的。
我们需要一份新的、权威的检测报告。
“我们不能直接去找官方机构。”
周班长分析道,“一旦我们提出对水质的质疑,很可能会再次引起当年的阻力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
李明问道。
魏同沉思片刻,“我认识一位老教授,他是市里环保局的退休专家,为人正直,当年也曾对清溪镇的水质问题提出过质疑,但他的声音也被压了下来。他或许愿意帮助我们。”
这是一个突破口!
我们决定,由魏同带我们去拜访那位老教授,争取他的帮助。
同时,我们也要悄悄地,在不引起任何注意的情况下,再次对小溪的水源进行采样。
行动开始了。
我们每个人都肩负着齐望川的承诺,和魏同的悔恨,以及对真相的渴望。
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,但我们知道,我们别无选择。
08
在魏同的带领下,我们几人悄悄地前往海风市,拜访了那位名叫“孙教授”的退休环保专家。
孙教授是一位头发花白,精神矍铄的老者。
当他听魏同讲述了齐望川的遭遇,以及我们发现的这些旧物时,他的眼中闪烁着愤怒和悲伤。
“齐望川……这孩子真是个好兵啊!”
孙教授长叹一声,眼中涌出泪光,“当年我就觉得不对劲,那化工厂的废水处理工艺根本不达标,但我的报告和建议,都被‘技术保密’和‘企业机密’的理由给驳回了。我没想到,齐望川竟然为了这事,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!”
孙教授仔细查看了齐望川的笔记本和那份民间检测报告,他摇了摇头,语气沉重:“这份报告数据翔实,如果不是被压制,当年就足以引起重视了。”
“孙教授,我们希望您能再次对小溪的水源进行检测,并且出具一份具有权威性的报告。”
周班长诚恳地请求道。
孙教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“这是我作为一名环保工作者的职责,也是对齐望川的告慰。我当年没能做到的事情,现在,我一定要帮你们完成!”
孙教授给我们提供了一套专业的取水设备,并详细讲解了取样的方法和注意事项。
我们回到连队后,在周班长和魏同的配合下,趁着夜色,悄悄地前往小溪,重新进行了采样。
我们采取了多点取样,确保样本的代表性。
几天后,孙教授的检测结果出来了。
报告上的数据,比齐望川当年发现的更加触目惊心!
多种重金属和致癌物质的含量,已经远远超出了国家标准,达到了危害人体健康的程度。
而且,报告中还指出,这种污染已经渗透到了地下水,对周围的生态环境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破坏。
“这简直是慢性谋杀!”
孙教授看着报告,气得浑身颤抖。
这份检测报告,无疑是揭露真相最强有力的武器。
有了这份报告,再加上齐望川的日记和魏同提供的当年伪造文件的证据,我们已经掌握了足以推翻当年“合格结论”的所有证据链。
接下来,就是如何将这些证据提交给正确的部门,并且确保它们不会再次被压制。
“我们不能直接提交给团里。”
魏同说道,“当年压制齐望川的,就有团里的领导。我们必须找到一个更高级别,更公正的部门。”
周班长想了想,“我记得我们师部有一个纪检监察组,专门负责部队内部的违纪违法行为。他们独立于各个团,权力较大,而且直接对上级负责。也许,我们可以尝试联系他们。”
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。
一旦纪检监察组介入,这意味着我们不仅仅是揭露一个污染事件,更是要揭露当年部队内部存在的腐败和渎职行为。
这将引起巨大的震动,甚至可能会牵连到一些位高权重的人。
但我们已经别无选择。
为了齐望川,为了清溪镇的村民,为了连队官兵的健康,我们必须这样做。
在魏同的指导下,我们整理了所有证据,包括孙教授的检测报告、齐望川的笔记本、当年的泛黄纸条,以及魏同提供的关键线索和证词。
我们将这些材料匿名寄送给了师部的纪检监察组。
几天后,连队里来了一队不速之客。
他们身穿便装,却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干练和严肃。
他们是师部纪检监察组的人。
纪检监察组的到来,立刻在连队里引起了骚动。
大家都在猜测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
纪检监察组首先找到了连长,出示了他们收到的匿名举报信,以及初步核实的孙教授的检测报告。
连长看到报告上的数据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随后,纪检监察组找到了周班长、我、李明和赵宇,对我们进行询问。
我们如实地向他们汇报了发现齐望川遗物,以及魏同坦白的一切。
纪检监察组的领导听完我们的陈述,表情越来越凝重。
当他们看到齐望川的笔记本和魏同提供的当年伪造文件的证据时,他们知道,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水质污染事件,更是一起涉及内部渎职和腐败的严重案件。
“魏参谋,你愿意出面作证吗?”
纪检监察组的领导看向魏同。
魏同深吸一口气,眼神中充满了坚定:“我愿意。我愿意承担我应承担的一切责任,只求能还齐望川一个公道,还清溪镇村民一个健康的家园。”
魏同的表态,让整个案件的调查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。
纪检监察组立刻展开了全面调查,对清溪镇小溪水源进行官方采样检测,并且对当年参与压制真相的相关人员进行问询。
一场迟来了十多年的正义之战,终于打响了。
09
纪检监察组的调查雷厉风行,很快就掌握了大量确凿证据。
孙教授的权威检测报告,齐望川的详细日记,以及魏同的关键证词和提供的伪造文件证据,形成了一条完整而无可辩驳的证据链。
当纪检监察组的调查报告呈报到更高一级的时候,引起了巨大的震动。
这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环境污染事件,更是对军人荣誉和职责的严重玷污。
调查结果很快公布。
十多年前,清溪镇化工厂废水超标排放,严重污染水源。
时任团领导为了保住政绩,勾结地方官员,共同压制真相,并伪造了水质检测报告。
齐望川排长因此被诬陷,被迫调离连队。
而魏同,作为当年的参与者,虽然有其被胁迫的成分,但其行为也构成了渎职。
当年的团领导和相关地方官员,被依法依规严肃处理。
化工厂被勒令停产整顿,并承担巨额赔偿,启动了长期的生态修复工程。
而魏同,也因此受到了应有的惩罚。
他被撤销了参谋职务,并被降职调离。
但他的脸上,却少了几分往日的阴鸷,多了一丝解脱。
在接受处理的时候,他向纪检监察组的领导请求,希望能有机会向齐望川的家人,以及清溪镇的村民,表达自己的忏悔和歉意。
他最终也获得了这个机会。
当清溪镇的村民们得知真相后,他们愤怒、悲痛,但更多的是感激。
他们感谢齐望川排长当年的坚持,感谢我们这些年轻士兵的努力,让这份迟来的正义得以实现。
而对我们连队来说,这次事件的影响更是深远。
我们不仅揭露了一个被尘封多年的真相,更重新认识了“承诺”和“责任”的真正含义。
连队举行了一次特别的“追忆”活动。
在那个储藏室里,那个曾经藏着秘密的空柜子旁,我们为齐望川排长设立了一个小小的纪念角。
上面摆放着那张泛黄的纸条,那本笔记本的复印件,还有一张齐望川生前的照片。
连长站在纪念角前,声音哽咽地说道:“齐望川排长,用他的行动,诠释了军人的铁血担当。他虽然离开了我们,但他留下的这份承诺,却永远激励着我们。今天,我们终于兑现了他的承诺,还他一个清白,还清溪镇一个健康的家园。我们连队,将永远铭记齐望川排长!”
我们全体官兵,向齐望川排长的纪念角,庄严敬礼。
老趴,这个无声的见证者,依然安静地趴在柜子顶上。
但这一次,它的眼神似乎不再那么慵懒,而是带着一丝平静和满足,仿佛它也明白,齐望川的承诺,终于得以实现。
清溪镇的水质改善工程迅速启动。
政府投入了大量资金,引进先进设备,对小溪进行全面治理。
同时,还对受污染的村民进行免费体检和医疗救助。
我们连队的官兵,也积极参与到清溪镇的帮扶工作中。
我们帮助村民清理河道,植树造林,用实际行动弥补当年的过失。
在一次帮扶活动中,我们遇到了一位老奶奶。
她颤颤巍巍地拉着我的手,感激地说道:“小解放军啊,你们真是好人。我孙子,以前老是生病,现在身体好多了。多亏了你们,多亏了那个齐排长啊!”
听到老奶奶的话,我心里百感交集。
齐望川的牺牲,终于换来了今天的改变。
他的承诺,跨越了十多年的岁月,最终由我们这些年轻的士兵,亲手兑现。
连队里的氛围也变得不一样了。
大家对日常训练和生活都更加认真,每个人都把“不负使命,不负袍泽”这句话,牢牢记在心里。
齐望川的故事,成为了连队新的精神图腾。
10
几个月后,清溪镇的小溪水质检测报告显示,各项指标已经达到了国家饮用水标准。
清澈的溪水再次在山间欢快流淌,孩子们在岸边嬉戏,脸上洋溢着健康的笑容。
那家曾经污染环境的化工厂,经过彻底的整改和设备升级,已经转型为一家环保型企业,生产无污染的绿色产品。
它不再是当地的污染源,而是成为了环保产业的典范。
魏同,在接受完处分后,并没有选择退役。
他主动申请调到了一个偏远的边防连队,从一名普通的士官做起。
他写信给我们,信中没有抱怨,只有对过去错误的深刻反思,以及对未来的坚定。
他说,他想用余生,去弥补当年的过错,去重新找回一个军人的荣誉和尊严。
他希望,齐望川能看到他的改变。
而我们连队,也因为这次事件,获得了上级的表彰。
我们没有为此骄傲,只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。
我们知道,军人的职责不仅仅是保家卫国,更是要守护人民的生命健康和福祉。
那只名叫老趴的猫,依然是连队的“活化石”。
它现在更多地趴在齐望川的纪念角旁,晒着太阳,眼神平静。
有时,我们会在它的食盆里多放一小块鱼肉,算是对它无声守护的奖励。
我,陈星泽,也从这件事中获得了成长。
我明白了,真正的勇气,不仅仅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,更是在面对不公和黑暗时,敢于坚持原则,敢于揭露真相。
一个人的力量或许微薄,但一群人的坚守,却能汇聚成足以改变一切的洪流。
齐望川排长,那个我们从未谋面的老排长,他用一张泛黄的纸条,一份沉重的承诺,在十多年后,依然影响着我们。
他的故事,将永远在翠屏山下的连队里流传,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官兵,不忘初心,牢记使命。
那句话,吾辈军人,不负使命,不负袍泽,从此,有了更深的含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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